“有人在包庇!有人作弊啊!陛下!!”
    “请陛下明察!!!”
    刘彻皱着眉挥了挥手,立马就有护卫上前把这几人都拉了出去。
    见状,即便一些人想法相同,也只能憋回到了心里去。
    刘彻在安静的氛围里开口道:“最后一轮的内容是什么?”
    张欧道:“回陛下,乃是辩论,论题为‘应不应扶持技术’。”
    刘彻又问沈乐妮:“国师是正方还是反方?”
    “正方。”沈乐妮回。
    “虽胜负已分,剩下的一轮比与不比,已再无意义,但朕还是想听一听国师的观点与看法。”刘彻道。
    君王既有言,沈乐妮便颔首道来:“臣认为不仅要扶持技术,还要大力扶持。臣有一例子,在一刻钟的时间内,一个女子只能织出一件外衣,但若是大汉有一种可以织衣裳的工具,并且一刻钟内就能织出数件外衣,也就是说,一台工具在一刻钟内就能做完几个人的活。可想而知,若是有工具,可以省下多少人力。而省下的人力,就可以去做别的事,可以去种地,可以去作坊,等等。”
    “同样,若大汉各行各业都有相应的工具,那么省下的人力,将会是一笔不可估数的庞大数字。这些人,又可以从事各行各业,或开荒种粮,或参军报国,或入仕为官。介时的大汉,不愁没有人可用。”
    “天下之间,士农工商,每一行都是由技术奠基,由技术在不断催进。对于‘士’来说,知识便是一种技术,知识如浩瀚海洋越滚越多,才能有百家争鸣之盛景,考试和举荐也是一种技术,古往今来才能有无数贤才大能涌现朝堂;对于‘农’来说,如何种地、如何把地种好就是一种技术,农具亦是一种技术,只有改进技术,粮食亩产才会增多;对于‘工’来说,工具器械就是技术,技术越先进,才能有冶铁之术、采盐之法,才有如今的绫罗绸缎、巍峨高楼、御敌之器;对于‘商’来说,现有事物都是技术,事物越多,商人才能走的更远,贸易之物才能愈发多样。”
    “若普天之下,只有大汉造出了可以不用人力就可以织出衣裳的器具,那么便可与异国互通买卖,大汉既可以得到大笔钱财,而异国因为有所需求,所以无法轻易开战,毕竟这项技术,只有大汉才有。以此类推,若大汉各行各业都有属于自己的技术,那么不仅大汉能愈发富强,别国也不敢轻易开战。”
    “技术,是国力的基础。”
    沈乐妮最后望着刘彻道:“因此臣认为,应当大力扶持技术,争取早日造出独属于大汉的第一台织衣器具。”
    四下皆是人,却无一人说话,纷纷只拿眼睛你看我我看你。
    在场的大部分人,都从未以这种角度来看待过‘技术’,现下听沈乐妮这番长篇大论,颇觉新奇。
    “技术,是国力的基础……”刘彻摩挲着指尖,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。
    “敢问国师,若要扶持技术,是否会伤及农业?”张欧问道。
    沈乐妮回道:“技术与各行各业皆是相辅相成,谈不上伤及。可钻研技术是一项难事,非几日之功便能有所成就,其投入的人力物力亦是一笔不小的花销。”
    “国师真是满腹学识、见识广阔,学生们实在钦佩。”对面的学生忽然开口夸赞沈乐妮,但沈乐妮一听就知道对方没憋好屁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对方接着道:“学生们有一疑问,想听一听国师的看法。”
    大庭广众之下,沈乐妮只好接下,正好她也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。她问:“什么疑问?”
    那说话的学生勾着唇,眼底透着恶意,他道:“国师认为,大汉应不应该开民智?”
    此话一出,所有人立时把目光移到沈乐妮身上,静待她的回答。
    谁都能听得出来,这哪里是请教,分明是这些学生不怀好意,想让陛下对沈乐妮产生隔阂,进而疏远她。
    毕竟自古要想江山稳固,哪个皇帝会想给普通百姓开智的?
    沈乐妮心下也了然。
    狗东西,这是今日不把她搞的脱一层皮不罢休是吧?
    但即便对方的问题如此犀利,沈乐妮也不怕,她扬起嘴角,提高音量回答道:“本官认为开不开民智这个问题,与扶不扶商道理相同,可开,但也要把握好‘度’字。”
    她注视着对面,言辞高亢:“诸位都是儒生,想必应该知道,孔夫子有言,是为‘有教无类’,孔夫子认为教育不应该仅限于权贵阶层,平民百姓也应该被普及。孟夫子也有言,为‘教民智’,说的也是提倡教育百姓,使其具备一定知识、拥有能思考的思想。”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唇角扯着一抹弧度,声色缓慢却直击要害地质问对方:“诸位日日读书,莫非连圣贤的这些名言也不知?还要来反问本官一介女流?尔等究竟读的是什么书?连这些也不知,竟还好意思待在这最高学府中?”
    被当众如此斥了一通,尤其如今当今陛下还在场,那些学生的脸面再挂不住,纷纷对沈乐妮怒目而视,但好歹理智尚存,没有张口就骂。
    又一学生站出来高声道:“回国师,学生们对圣人名言自是熟读,学生们也只是想听听国师的看法,毕竟谁人不知国师既练得了兵,也入得了朝,可谓不可多得的大才!”
    先给沈乐妮戴一顶高帽,把自己的无知转移为对对方的敬仰,然后又把问题抛给她道:“学生们只是想知道,国师口中的‘度’字,该如何把握?”
    他说完以后没有停歇,而是咬了咬牙,壮着胆子叫道:“若是百姓懂得了不应该知道的东西,不思朝廷供养恩德,反而有了谋逆之心,这又该如何?”
    对于他此番言论,在场的儒生儒生们包括官员赞同与不赞同皆是一半一半,因此多数人都保持着安静,没有互相发表看法。
    毕竟对于开不开民智,自古就是文人学士间一个热议的话题,亦是朝堂上一个时常被拿来谈论的事情。
    更别说帝王还在这里,谁敢胡言乱语?
    所有人静看着沈乐妮。
    沈乐妮听后,对于这个回答不好就可能掉脑袋的问题,她也没有什么害怕之意,但她也不会顺着对方的话掉进他挖的坑里。
    她微微一笑,角度犀利地把问题抛了回去:“这个问题,你不应该问我,而是应该问陛下。”
    那学生吓了一跳,脸色当即一白。
    他当然不敢真的去问刘彻,只是想给沈乐妮难堪,谁知道她根本不接,反而让他立马后悔刚才问了那个问题。
    说百姓有谋逆之心,不知在说君王治理不行?
    幸而刘彻没有追究。沈乐妮见对面偃旗息鼓,似乎不打算再刁难她了,总算舒了口气。
    比试到此也就结束了,刘彻叫上沈乐妮先行离去,无关人员随后也跟着离开了太学。
    离开前,沈乐妮还不忘提醒太学学生兑现自己的话。
    看着那帮儒生一个个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,沈乐妮瞬间心情美妙起来了。
    “想不到国师如此能言会道,这两场辩论,朕听得很是尽兴。”回了未央宫,走在去往清凉殿的路上,刘彻对沈乐妮揶揄道。
    沈乐妮呵呵两声,辩论嘛,不就是看谁嘴皮子利索。
    “国师说与他国互通买卖,便可保持两国和平,国师不如再细细说一说,应该通什
    么样的买卖?又该如何通?”刘彻询问道。
    “陛下,不同的国家有不用的需求,端看对方缺什么,或者对方造不出来的东西,也可以是一种技术。但前提是自身要保证某项技术已经得到改进,才能把陈旧的技术卖给他国。而有两样东西,非自身充足到富余,不可与他国进行交易,便是粮食与军械两物。尤其是军械,除非是已经造出了更厉害的军械,则万万不可与他国进行交易。”
    “臣举个例子,比如大漠之地,草原绵延千里,牛羊马儿成群。但大漠之地冬季漫长,冰天雪地,缺衣少食。若要与大漠部族进行互通,便可以买进牲畜,卖出炭火、布匹、乃至药物、粮食。”
    “关于如何互通,臣认为当然首先要先修路,俗话说得好,商业发展的基础是运输行业的发达与道路的完善。”
    商业发展的基础是运输行业的发达与道路的完善?还俗话说,他这个帝王怎么没听过?
    刘彻细细品着她的话,一时没出声,沈乐妮静静地跟在他的侧后。
    进了殿里,刘彻坐到御案前,又道:“那技术一事,国师也便说说吧。”
    沈乐妮笑得像个苦命的打工人,“不知陛下想知道什么?”
    “若是扶持技术,又该从何处做起?”
    沈乐妮想了想道:“臣认为要扶持技术,首先要做的便是制定出完备的律法,建立相应机构,增设官位,再确定要钻研什么,设定考核奖惩,然后广招天下技工匠户,择优录用。”说完,她又补充一句:“若要扶商,首先也应该有一套完整规章律法与监管机构。”